第2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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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
沈霄聞言，只是點點頭，然後就開始沈默地在鍋子裏下菜。
黎若森不知道說什麽，吳濤不說話。
幾個人都沈默地坐在桌子旁，一時之間，這個包廂沈默得像是圖書館一樣。外面熱鬧的聲音不斷透過隔離效果並不好的門縫傳來……黎若森轉動了下視線。
左邊的沈霄面無表情，戴著的眼鏡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白霧，右邊的吳濤也是面無表情……“沈老師今天感覺怎麽樣？”他猶豫了下問道。
沈霄把目光轉向他，因為眼鏡上有一層白霧，所以黎若森看不清他的表情，“挺好的
。”沈霄說，他替黎若森撈了一些牛肉片，“吳先生自便。”
黎若森看著夾到自己碗裏的牛肉，沈霄選的這家火鍋挺出名的，黎若森之前在劇組的時候，聽到旁邊的人提起過，似乎挺難訂位置的，他小聲道謝之後，看著旁邊的調料有些犯難，實在是品種太多，不知道怎麽選擇。
“要不吃我的吧。”沈霄把自己面前的調味料放到黎若森面前，“我沒動，幹凈的。”他對黎若森說，“不過裏面放了蒜，你吃不習慣的話，我替你換一個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黎若森說，他其實吃火鍋不多，對那些調味料，很多都是抓瞎的，而且黎錚英也不可能讓他去外面吃火鍋，他總覺得東西不幹凈，所以一般都是在家裏做清湯鍋，頂多在蘸料裏給他放些辣油……這樣紅彤彤的牛油火鍋，說實話，還是黎若森第一次見到。
吳濤不用沈霄招呼，已經自己開始動手了，並且還有時間照顧黎若森，他飛速涮好一些肉片，放在了黎若森的碗裏，“少爺，多吃一些。”他對黎若森說，“多謝沈老師了。”
“叫我沈霄就可以。”沈霄看著吳濤說。
黎若森坐在兩人之間，不知道為什麽，他單獨和沈霄在一起的時候，或者單獨和吳濤在一起的時候，都沒有這種不自在的感覺。
他總覺得這兩人不對付，特別是吳濤，他似乎已經極力去克制，但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許對於沈霄的不喜——他不明白這是因為黎錚英，還是他單純不喜歡沈霄這個人。
“黎先生走得很匆忙。”沈霄見黎若森有人照顧，便沒有在替他忙活，他在辣鍋裏涮著鵝腸，“我以為他會多待幾天。”
“大哥有事。”黎若森解釋道。
“我聽劇組的人說，你搬走了？”
黎若森放下了筷子，“這是大哥的意思。”他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吳濤。
吳濤立即放下筷子，“我有事失陪一下。”
沈霄沒有說話，直到吳濤從他的身邊經過，離開了包廂，他才摘下了被水汽籠罩的眼鏡，“你大哥你替安排了新的酒店？”
“嗯。”黎若森小聲地應了聲。
沈霄覺得，黎錚英確實有病。
他雖然不完全肯定，黎錚英安排黎若森住進新的酒店與自己有關，但他想80%的關系應該是有的。
是因為什麽呢？
黎錚英應該知道，劇組的酒店安排，包括之前黎若森的房間就是他安排訂的，既然如
此，那為什麽不一開始就換到他安排好的酒店裏的？
沈霄想到了吳濤。
他想應該是吳濤對黎錚英說了些什麽，會是什麽呢？自己的過去？還是黎若森在自己房間裏待了很久的事情。
又或者兩者都有？
火鍋店裏氤氳的霧氣遮蓋住了黎若森的臉龐，他看不清黎若森的臉，但就是這樣，反而有了種霧裏看花的感覺。
他想起了自己下午聽到的事情。
“……我感覺，他像一個人。”拍完一場戲，在和沈霄一起看監視器裏回放的導演，突然這麽說。
沈霄看著鏡頭裏的自己，還有旁邊的應玉靖，“您說應玉靖？”
“不是，是那個編劇。”導演靠在椅子上說，“我之前一直覺得他長得眼熟，剛剛我看到黎錚英才想起來，他長得像誰。”
“誰？”沈霄沒有在意導演為什麽會認識黎錚英的事，在這個圈子混的，很少有不知道他的，少的可能是能夠清楚記得他的相貌的人。
“我的一個學姐。”導演的年齡不算很大，只比沈霄大上幾歲，他靠在椅子上，“我的那個學姐，長得是真的漂亮，他頭發很長，她笑起來的時候不多，不笑的時候有些冷淡，但是笑起來的時候，臉頰上有個小小的酒窩……喜歡她的男生真的太多了，所有人都看好她，覺得她是明日巨星，因為她太做什麽都很擅長，跳舞好，唱歌也好。”
“後來呢？”沈霄忍不住問。
“後來她突然就不來了。”導演嘆了口氣，“沒有畢業就退學了……我們當時以為她是出了什麽狀況，但是後來好像說，是嫁入了黎家。”
“黎若森是黎錚英的弟弟吧？”導演自言自語，“他們長得真的太像了。”他對沈霄說，“其實他長得也不像女孩子，但是……是什麽呢？神態？反正就是很像，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有種熟悉感，只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，我居然還記得她的樣子。”
導演又跟沈霄絮叨了許多關於他學姐的故事，甚至還不知道從哪兒，找到了一張很多年前，他那個學姐的照片。
照片裏的女人，只是穿著簡單，上面是襯衫，下面是長裙，她的頭發很長，她沒有笑，只是有些冷淡地看著鏡頭。
但只有一眼，就忘不了。
甚至有一瞬間，沈霄居然把她和黎若森重疊在了一起。
“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。”
沈霄突然想到了自己聽來的事情，“她已經去世了。”
導演有些驚詫。
“很多年前，好像就已經去世了。”
他覺得這個女人的年紀，應該是不會有黎錚英那麽大的兒子的，所以很大的可能性，他和黎若森是同父異母的兄弟。
沈霄坐在監視器後，他又想起了黎若森對自己透露出的，黎錚英對他有些過分的關心——他心裏有個奇怪的猜測——但是這個猜測又顯得過於驚世駭俗了。
“我以為黎錚英看到了這裏的生活條件，會讓你離開的。”沈霄思考了片刻後說道，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黎若森說那些，因為從他觀察到的，除了黎錚英對黎若森有些過分的關心外，似乎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——至少從他觀察到的黎若森看，他的不滿也只局限於黎錚英的過分關心。
“大哥只是讓我換了個地方。”黎若森說，“他讓王媽替我準備好了我常用的東西，說我可以在這裏多待一段時間。”說到這裏的時候，他的表情有些掩飾不住的興奮，就像被允許留宿的小學生一樣。
沈霄看了，也覺得這樣的黎若森還挺可愛的，於是替他倒上了一杯這家店特別提供的茶水，“今天早上的事情。”他對黎若森說，“你別在意，我工作的時候就容易認真。”
他其實也不是沖黎若森發火，只是他很不喜歡在工作的時候，發生這樣那樣的事情。沈霄一直覺得自己的脾氣不算很好，這也是他沒有太多朋友的原因，就連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個好相處的人，又怎麽會有太多的朋友呢？
“早上是我不對。”黎若森急忙說道，“我應該待在劇組的。”
沈霄一直覺得，黎若森的脾氣簡直好得過分，他似乎從來沒有生氣的時候，這件事他沒有去片場確實是原因之一，但是沈霄也知道，編劇不可能每個時間都在片場的，而更大的原因其實是吳濤。
他故意隱瞞了這件事，沒有向黎若森匯報。
沈霄也明白，這應該是黎錚英的意思，只是他真的不懂黎錚英是怎麽想的，如果他不想讓黎若森待在劇組，又何必讓他在這裏長住呢？
“你大哥，真的想讓你待在劇組嗎？”沈霄忍不住問道。
黎若森聞言，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說，“但是他現在沒有讓我立即回家的意思。”這對他來說，已經是代表允許他待在劇組的信號了。
沈霄沒有說話，他看著黎若森，突然發現了他的指甲已經修剪過了，他明明記得，自己昨天見到他的時候，指尖還是有些層次不齊的。
只是因為某些原因，他沒有詢問，畢竟他與黎若森的關系，還沒有那樣熟稔。
“你的指甲……”沈霄突然問。
黎若森下意識地收回手，然後又恢覆如常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你的指甲是不是修剪過了？不要誤會，我只是平時喜歡觀察。”沈霄怕黎若森誤會，於是便解釋道，“我沒事兒的時候喜歡觀察別人。”
“嗯。”黎若森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，“我剪過了。”
但是今天上午的時候，還是那樣，沈霄想，他看著黎若森的態度，覺得這應該是黎錚英幫他修剪的。
那種巨大的違和感，又湧上了沈霄的心頭，他呼了口氣……就連他這個旁觀者，這會兒都有種窒息的感覺，別提黎若森這個真正身處漩渦中心的人了。
不知道什麽時候，外面好像又下雨了。沈霄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，又看著自己身旁的黎若森，他想說些什麽，但這時，黎若森卻突然開口了。
“沈老師是不是想說什麽？”黎若森突然問。
他一直覺得沈霄是想對自己說什麽，無論是邀請自己吃火鍋，還是之前的一些談話，他能感覺到，沈霄是有話想對自己說的。
只是不知道為什麽，他一直沒有說出來。
為什麽呢？
因為無法說出口？
“沈老師，你想說什麽，都說吧。”黎若森說。
“下午的時候，導演對我說，他有個學姐。”沈霄說。
黎若森看著沈霄，他聯想了一下導演的年齡，“……是我的母親？”他問。看到沈霄點頭，他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。
這麽多年，即使在黎家，她的名字都是被很少提起的。
無論若宇還是他，都明白黎錚英心底，那點說不出的想法，所以沒人想提這個名字，而王媽等人則是不敢提這個名字。
所以久而久之，居然都已經沒人知道，這位黎夫人叫什麽了。
現在聽到一個陌生人提起她，黎若森甚至沒法說出自己是什麽感受，他感覺自己有些茫然，還有些好奇，“……她以前是什麽樣的？”
“一個很漂亮的人。”
“她一直都是。”黎若森想起了自己記憶裏的母親，她的身上永遠都是幹凈整潔的，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淡雅香氣，她很少對他們說起自己的過去，或許是因為那會兒他和若宇都太小了，每天只想著到處玩耍，他們對自己母親的過去不感興趣，他們只知道，這個溫柔又美麗的人，是他們的媽媽。
是一輩子都寵著他們的人。
“我記得她彈琴很好聽。”黎若森說，他想起自己小時候，總是和若宇在後院的那棵大樹上玩耍，而她喜歡坐在二樓的房間裏彈琴。
窗簾是白色的輕紗，而那棵大樹的一條枝丫，恰好可以伸到二樓的陽臺上。
他和若宇總喜歡坐在那裏，聽她彈琴。
還記得有一次，他想悄悄爬到二樓，最後差點沒有抓穩——他就記得自己跌入了一個香香的，溫暖的懷抱。
是媽媽的懷抱。
他沒想到，現在還有人記得她。
“那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？”黎若森輕聲問，“應該是她沒有嫁入黎家之前，那會兒她還是不是黎太太。”
沈霄伸出手，他想去拍拍黎若森的肩膀，但是最後，他只是把手搭在黎若森的肩上，“她很好，導演他到現在還記得她。”
“我是不是和她長得很像？”黎若森突然問道。
沈霄詫異地看著他。
“導演應該是看見我，看見大哥，才想起來她的吧。”黎若森已經想明白了沈霄真正想問的東西，“大哥對我確實很關心，這是有她的緣故……但是並沒有你想的那種感情。”
其實黎若森也不是沒想過這個，畢竟黎錚英的態度過於暧昧，但是時間久了，他也明白，黎錚英對他不過是睹物思人的情感。
只是他不想，這個對他而言唯一的寄托，也消失在他面前，所以才顯得控制欲過於強大。
也許就像金絲雀吧，主人喜歡它，覺得它長得漂亮，十分寵愛，但也絕不會有其他的想法。
“吳濤。”黎若森突然出聲。
吳濤立即打開門走了進來。
“一直麻煩沈先生，也有些過意不去。”黎若森說道，“這頓便算是我請了吧。”他示意吳濤去結賬。
“明天沈先生還有戲，就不打擾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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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霄聞言，只是點點頭，然後就開始沈默地在鍋子裏下菜。
黎若森不知道說什麽，吳濤不說話。
幾個人都沈默地坐在桌子旁，一時之間，這個包廂沈默得像是圖書館一樣。外面熱鬧的聲音不斷透過隔離效果並不好的門縫傳來……黎若森轉動了下視線。
左邊的沈霄面無表情，戴著的眼鏡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白霧，右邊的吳濤也是面無表情……“沈老師今天感覺怎麽樣？”他猶豫了下問道。
沈霄把目光轉向他，因為眼鏡上有一層白霧，所以黎若森看不清他的表情，“挺好的
。”沈霄說，他替黎若森撈了一些牛肉片，“吳先生自便。”
黎若森看著夾到自己碗裏的牛肉，沈霄選的這家火鍋挺出名的，黎若森之前在劇組的時候，聽到旁邊的人提起過，似乎挺難訂位置的，他小聲道謝之後，看著旁邊的調料有些犯難，實在是品種太多，不知道怎麽選擇。
“要不吃我的吧。”沈霄把自己面前的調味料放到黎若森面前，“我沒動，幹凈的。”他對黎若森說，“不過裏面放了蒜，你吃不習慣的話，我替你換一個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黎若森說，他其實吃火鍋不多，對那些調味料，很多都是抓瞎的，而且黎錚英也不可能讓他去外面吃火鍋，他總覺得東西不幹凈，所以一般都是在家裏做清湯鍋，頂多在蘸料裏給他放些辣油……這樣紅彤彤的牛油火鍋，說實話，還是黎若森第一次見到。
吳濤不用沈霄招呼，已經自己開始動手了，並且還有時間照顧黎若森，他飛速涮好一些肉片，放在了黎若森的碗裏，“少爺，多吃一些。”他對黎若森說，“多謝沈老師了。”
“叫我沈霄就可以。”沈霄看著吳濤說。
黎若森坐在兩人之間，不知道為什麽，他單獨和沈霄在一起的時候，或者單獨和吳濤在一起的時候，都沒有這種不自在的感覺。
他總覺得這兩人不對付，特別是吳濤，他似乎已經極力去克制，但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許對於沈霄的不喜——他不明白這是因為黎錚英，還是他單純不喜歡沈霄這個人。
“黎先生走得很匆忙。”沈霄見黎若森有人照顧，便沒有在替他忙活，他在辣鍋裏涮著鵝腸，“我以為他會多待幾天。”
“大哥有事。”黎若森解釋道。
“我聽劇組的人說，你搬走了？”
黎若森放下了筷子，“這是大哥的意思。”他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吳濤。
吳濤立即放下筷子，“我有事失陪一下。”
沈霄沒有說話，直到吳濤從他的身邊經過，離開了包廂，他才摘下了被水汽籠罩的眼鏡，“你大哥你替安排了新的酒店？”
“嗯。”黎若森小聲地應了聲。
沈霄覺得，黎錚英確實有病。
他雖然不完全肯定，黎錚英安排黎若森住進新的酒店與自己有關，但他想80%的關系應該是有的。
是因為什麽呢？
黎錚英應該知道，劇組的酒店安排，包括之前黎若森的房間就是他安排訂的，既然如
此，那為什麽不一開始就換到他安排好的酒店裏的？
沈霄想到了吳濤。
他想應該是吳濤對黎錚英說了些什麽，會是什麽呢？自己的過去？還是黎若森在自己房間裏待了很久的事情。
又或者兩者都有？
火鍋店裏氤氳的霧氣遮蓋住了黎若森的臉龐，他看不清黎若森的臉，但就是這樣，反而有了種霧裏看花的感覺。
他想起了自己下午聽到的事情。
“……我感覺，他像一個人。”拍完一場戲，在和沈霄一起看監視器裏回放的導演，突然這麽說。
沈霄看著鏡頭裏的自己，還有旁邊的應玉靖，“您說應玉靖？”
“不是，是那個編劇。”導演靠在椅子上說，“我之前一直覺得他長得眼熟，剛剛我看到黎錚英才想起來，他長得像誰。”
“誰？”沈霄沒有在意導演為什麽會認識黎錚英的事，在這個圈子混的，很少有不知道他的，少的可能是能夠清楚記得他的相貌的人。
“我的一個學姐。”導演的年齡不算很大，只比沈霄大上幾歲，他靠在椅子上，“我的那個學姐，長得是真的漂亮，他頭發很長，她笑起來的時候不多，不笑的時候有些冷淡，但是笑起來的時候，臉頰上有個小小的酒窩……喜歡她的男生真的太多了，所有人都看好她，覺得她是明日巨星，因為她太做什麽都很擅長，跳舞好，唱歌也好。”
“後來呢？”沈霄忍不住問。
“後來她突然就不來了。”導演嘆了口氣，“沒有畢業就退學了……我們當時以為她是出了什麽狀況，但是後來好像說，是嫁入了黎家。”
“黎若森是黎錚英的弟弟吧？”導演自言自語，“他們長得真的太像了。”他對沈霄說，“其實他長得也不像女孩子，但是……是什麽呢？神態？反正就是很像，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有種熟悉感，只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，我居然還記得她的樣子。”
導演又跟沈霄絮叨了許多關於他學姐的故事，甚至還不知道從哪兒，找到了一張很多年前，他那個學姐的照片。
照片裏的女人，只是穿著簡單，上面是襯衫，下面是長裙，她的頭發很長，她沒有笑，只是有些冷淡地看著鏡頭。
但只有一眼，就忘不了。
甚至有一瞬間，沈霄居然把她和黎若森重疊在了一起。
“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。”
沈霄突然想到了自己聽來的事情，“她已經去世了。”
導演有些驚詫。
“很多年前，好像就已經去世了。”
他覺得這個女人的年紀，應該是不會有黎錚英那麽大的兒子的，所以很大的可能性，他和黎若森是同父異母的兄弟。
沈霄坐在監視器後，他又想起了黎若森對自己透露出的，黎錚英對他有些過分的關心——他心裏有個奇怪的猜測——但是這個猜測又顯得過於驚世駭俗了。
“我以為黎錚英看到了這裏的生活條件，會讓你離開的。”沈霄思考了片刻後說道，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黎若森說那些，因為從他觀察到的，除了黎錚英對黎若森有些過分的關心外，似乎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——至少從他觀察到的黎若森看，他的不滿也只局限於黎錚英的過分關心。
“大哥只是讓我換了個地方。”黎若森說，“他讓王媽替我準備好了我常用的東西，說我可以在這裏多待一段時間。”說到這裏的時候，他的表情有些掩飾不住的興奮，就像被允許留宿的小學生一樣。
沈霄看了，也覺得這樣的黎若森還挺可愛的，於是替他倒上了一杯這家店特別提供的茶水，“今天早上的事情。”他對黎若森說，“你別在意，我工作的時候就容易認真。”
他其實也不是沖黎若森發火，只是他很不喜歡在工作的時候，發生這樣那樣的事情。沈霄一直覺得自己的脾氣不算很好，這也是他沒有太多朋友的原因，就連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個好相處的人，又怎麽會有太多的朋友呢？
“早上是我不對。”黎若森急忙說道，“我應該待在劇組的。”
沈霄一直覺得，黎若森的脾氣簡直好得過分，他似乎從來沒有生氣的時候，這件事他沒有去片場確實是原因之一，但是沈霄也知道，編劇不可能每個時間都在片場的，而更大的原因其實是吳濤。
他故意隱瞞了這件事，沒有向黎若森匯報。
沈霄也明白，這應該是黎錚英的意思，只是他真的不懂黎錚英是怎麽想的，如果他不想讓黎若森待在劇組，又何必讓他在這裏長住呢？
“你大哥，真的想讓你待在劇組嗎？”沈霄忍不住問道。
黎若森聞言，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說，“但是他現在沒有讓我立即回家的意思。”這對他來說，已經是代表允許他待在劇組的信號了。
沈霄沒有說話，他看著黎若森，突然發現了他的指甲已經修剪過了，他明明記得，自己昨天見到他的時候，指尖還是有些層次不齊的。
只是因為某些原因，他沒有詢問，畢竟他與黎若森的關系，還沒有那樣熟稔。
“你的指甲……”沈霄突然問。
黎若森下意識地收回手，然後又恢覆如常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你的指甲是不是修剪過了？不要誤會，我只是平時喜歡觀察。”沈霄怕黎若森誤會，於是便解釋道，“我沒事兒的時候喜歡觀察別人。”
“嗯。”黎若森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，“我剪過了。”
但是今天上午的時候，還是那樣，沈霄想，他看著黎若森的態度，覺得這應該是黎錚英幫他修剪的。
那種巨大的違和感，又湧上了沈霄的心頭，他呼了口氣……就連他這個旁觀者，這會兒都有種窒息的感覺，別提黎若森這個真正身處漩渦中心的人了。
不知道什麽時候，外面好像又下雨了。沈霄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，又看著自己身旁的黎若森，他想說些什麽，但這時，黎若森卻突然開口了。
“沈老師是不是想說什麽？”黎若森突然問。
他一直覺得沈霄是想對自己說什麽，無論是邀請自己吃火鍋，還是之前的一些談話，他能感覺到，沈霄是有話想對自己說的。
只是不知道為什麽，他一直沒有說出來。
為什麽呢？
因為無法說出口？
“沈老師，你想說什麽，都說吧。”黎若森說。
“下午的時候，導演對我說，他有個學姐。”沈霄說。
黎若森看著沈霄，他聯想了一下導演的年齡，“……是我的母親？”他問。看到沈霄點頭，他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。
這麽多年，即使在黎家，她的名字都是被很少提起的。
無論若宇還是他，都明白黎錚英心底，那點說不出的想法，所以沒人想提這個名字，而王媽等人則是不敢提這個名字。
所以久而久之，居然都已經沒人知道，這位黎夫人叫什麽了。
現在聽到一個陌生人提起她，黎若森甚至沒法說出自己是什麽感受，他感覺自己有些茫然，還有些好奇，“……她以前是什麽樣的？”
“一個很漂亮的人。”
“她一直都是。”黎若森想起了自己記憶裏的母親，她的身上永遠都是幹凈整潔的，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淡雅香氣，她很少對他們說起自己的過去，或許是因為那會兒他和若宇都太小了，每天只想著到處玩耍，他們對自己母親的過去不感興趣，他們只知道，這個溫柔又美麗的人，是他們的媽媽。
是一輩子都寵著他們的人。
“我記得她彈琴很好聽。”黎若森說，他想起自己小時候，總是和若宇在後院的那棵大樹上玩耍，而她喜歡坐在二樓的房間裏彈琴。
窗簾是白色的輕紗，而那棵大樹的一條枝丫，恰好可以伸到二樓的陽臺上。
他和若宇總喜歡坐在那裏，聽她彈琴。
還記得有一次，他想悄悄爬到二樓，最後差點沒有抓穩——他就記得自己跌入了一個香香的，溫暖的懷抱。
是媽媽的懷抱。
他沒想到，現在還有人記得她。
“那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？”黎若森輕聲問，“應該是她沒有嫁入黎家之前，那會兒她還是不是黎太太。”
沈霄伸出手，他想去拍拍黎若森的肩膀，但是最後，他只是把手搭在黎若森的肩上，“她很好，導演他到現在還記得她。”
“我是不是和她長得很像？”黎若森突然問道。
沈霄詫異地看著他。
“導演應該是看見我，看見大哥，才想起來她的吧。”黎若森已經想明白了沈霄真正想問的東西，“大哥對我確實很關心，這是有她的緣故……但是並沒有你想的那種感情。”
其實黎若森也不是沒想過這個，畢竟黎錚英的態度過於暧昧，但是時間久了，他也明白，黎錚英對他不過是睹物思人的情感。
只是他不想，這個對他而言唯一的寄托，也消失在他面前，所以才顯得控制欲過於強大。
也許就像金絲雀吧，主人喜歡它，覺得它長得漂亮，十分寵愛，但也絕不會有其他的想法。
“吳濤。”黎若森突然出聲。
吳濤立即打開門走了進來。
“一直麻煩沈先生，也有些過意不去。”黎若森說道，“這頓便算是我請了吧。”他示意吳濤去結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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